挣扎

Posted on 2022-04-27,5 min read
封面图

  身躯已经陷入一半到这黏冷的泥沼中,我的脑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念想,只有想要挣脱这可怕束缚的强烈愿望。稀疏的林翳并没有发出任何零散的声响,只有无风的冷寂抚触着我冰冷的绝望。“呃——”低叹之中泥沼中的身躯也已经有了些许麻木的感觉,稍稍扭动,便觉所陷愈来愈深。余光中我瞥见沼边那只麝雉慢条斯理地踱着步。
  蕾曾问我:“你真的要去深入雨林吗,为了你说的研究理想?”我没有立即回答,或许冠冕堂皇的遮掩才是一切我的行为背后真正的欲望。我想要什么,难道我知道吗,我只知道我不想面对低迷的浊酒,心神低迷的我,在你面前我总想要表现的桀然不群 。“我要在雨林中寻得灵感 ,这一切我已经做好打算了。”我如是说,然而我的心在颤抖,一个声音在问我:“你能看见自己的前路吗?”是啊,我所曾经执着这的事业,我所曾研习多年的学识,究竟为何在我被现实重重击倒之时视若无睹?
  蕾是关心我的,她仿若知道毕业之后我的内心并不再契合外表所呈现出的自信,也应当了解这一切背后全然是现实的问题——我暂时不能或者说我不懂如何为我们创造美好的生活,她只是如过去校园时期一样在我面前表现的轻盈。可同我虚假的掩饰一样,她的心境又是否如过去那般轻盈了呢?
  也许,答案是否定的?
  林中的气息总是传递的久远,我翕动鼻翼嗅探到来路上掺杂的丰富气息,有生机又有一丝枯落——矗立着的生命张扬着生机,倒下的枝叶虽然无法再伸展开来却也在积极地融入大地。不同的是,我不属于这里:枝叶曾在这里招展,也曾辉煌,也曾欣悦;而我却并没有在这里体验到丁点的悸动,更多的或许是失落与麻木。不属于这里的我,愿意就这样融入雨林吗?我问自己。胸口将被没过,我望向我落入泥沼的断垒,默默地摇了摇头。也许雨林希望我就这样长眠于此?不然为何在这险恶的泥沼中设立出那么一条有来无回的“路途”,又为何在我跌落之际来路尽数塌落至泥沼之中?我闭上眼,重新摹写来到雨林的这四十天,也许自己知道了方向:我要在亚马逊雨林这自然宝库寻得我的宝藏——但那又是什么呢;又或许我依然是迷惘,随着当地导游的退出,我肩扛着行囊独自踌躇着脚步走进雨林“深处的入口”。
  睁开眼,深吸了口气,我试着放松肢体伸展开来,试着用手借助沼泽表面的附着力脱身一些。沼边那只麝雉望向了我,仿佛对我的挣扎感到不解。它扑棱着翅膀腾挪过沼泽,又是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应是寻觅中意的食物罢……
  蕾最后与我分别时说:“加油。”我说“好”。
  现实难免现实,理想难免理想。雨林中的林叶,它不会为了不能落至大海中而低沉,在林翳间飘摇便是它体验世界的浪漫,麝雉也不会为自己未能拥有广袤天际而沉沦而是在幽深的林中拥抱着自己平和的生命体验。
  无声的冷寂被麝雉打断,它发出一声粗莽的低鸣,又仿佛看了我一眼便又扑棱了几下翅膀飞远了。渐渐浸入了泥沼中,我不再挣扎,往天际望去,被林叶滤过的天空依旧蓝的透彻,光影迷离……直到后背仿若感受到了一种推搡,我醒悟开来,我要挣扎!将未能浸入沼中的背包回转身前,将身躯攀起少许,又试着将工装背心脱下铺至其旁……慢慢地,时间凝结在了这一时刻,我竭尽全身的平衡缓缓靠向断缺的来路——离我最近的边岸……
  双臂搭在岸际,浑身是酸楚的可怖——仿若是沼泽在我想要作别时留下的别赠:“你别走。”
  满身的泥渍我已全然不顾,远处又传来一声低鸣。我跪在边岸回转身去拉起背包,与我仿若难兄难弟,他也几近浑身泥渍,也许我该感谢他:多亏他给了我希望,然而不经意间我分明看到了背包泥渍的上沿蕾给我装携的攀岩锁竟刻有“struggle out of it”,沉默良晌,也许,我不应该说什么感谢,而应感到深深地抱歉吧。低头沉思,更远处,又传来一声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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